這是一個深受憂鬱症所苦的病友的感受。我替這位病友取個暱稱,就叫做希望。
「希望」這個人,是我很喜歡的一位朋友,他很溫柔,很善良,有很多的黑暗藏在自己心底,但他卻給了我無限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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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可以的話,請大致說一下患病一路上的心路歷程。因何而起?持續多久了?狀況的變化等等的。
一開始好像只是因為爸媽關係一直很差而不快樂,就是一直很想試圖讓爸媽關係變好。看到爸媽難受,看著弟弟因此被掃到颱風尾,感覺讓家庭關係變好是我身為女兒和姐姐的責任。可是無論我做什麼,父母關係還是很差。於是就延伸到覺得自己很沒用。每天放學回家都覺得家裡氣氛很冷,讓我受不了,於是躲在房間一直哭。漸漸發展到在學校或乘車時突然想起家裏就開始哭。這是抑鬱的開端,後來當然不只這些。
除了抑鬱,還有社交焦慮。就是初中時我本來還算風頭躉吧(班上的風雲人物),然後到了高中轉班了,我那班剛好雲集差不多全年級的風頭躉,於是讓我覺得很沒意思,所以我變低調了。然後這些新同學看我安靜,就開始欺負我,而且還有些很討厭的男生。於是我開始討厭男生,但我還是很想討好同學,所以我不攻擊他們,只顧著逃避,久而久之就不敢跟男生說話了。每次他們跟我說話我都會突然僵化甚麼都說不出來。然後因為我本來就很黑臉所以男生就覺得我無緣無故排斥他們,於是全班突然覺得我很討人厭(或者是我覺得全班都討厭我吧)。我很難受,不斷地反省自己是不是做錯了甚麼,結果得出了一個結論:我要麼不說話,一開口說話就說錯話,而且別人根本完全沒有興趣聽我的意見。於是我不再說話,要是有人一直想讓我說話,我就會怕得哭出來,因為我真的無法說話,怕講錯話就會得罪人。工作上的溝通我是完全沒問題的,還像以前一般伶俐自信,但閒聊或談心就真的無法。這是社交焦慮的開端。然後還有一個小焦慮,就是我聽到雜聲的時候會很焦躁,可是因為聽覺很靈敏,所以根本一直在專注在雜聲上,不斷地焦躁。
這些都要數三年前了。
現在的狀況就是,社交焦慮好了些,抑鬱差了很多,那個關於雜聲的小焦慮我把它用在音樂上,讓我音感提升了許多。最近,思覺失調也找上我了。
可能是因為學業壓力吧,打開電腦想做功課時就會情緒失控,傷害自己還有走到盥洗間用浴簾把自己吊上去等等。有時候會幻覺有個老師在背後一直盯著我。然後就是幻聽,一躺下來就會有人在我耳邊各種尖叫,超煩人。好不容易睡著,就會做夢,夢裏我在做功課。也是超討厭,在夢裏動腦筋,睡了跟沒睡沒分別。不然就是週期性的失眠,星期天晚慣性失眠,然後星期一至四會因為抗焦慮的藥失眠,然後星期五六才會因為身體撐不住而睡著。(我是那吃完藥會失眠的20%之一)。
總之,就是很討厭。
2.本身有遭遇過什麼對憂鬱症污名化的困擾嗎?你認為為什麼大眾對憂鬱症患者有一連串的刻板印象甚至污名化患者呢?
其實好像沒有,就是有些女生(甚至男生)為了得到注意而在社交媒體跟大家說自己很想死,自己有重鬱等等。其實根本沒有那麼容易跟不熟悉的人說自己有病好不。然後覺得自己有病就去看醫生(良心建議),別做那些甚麼網絡測驗然後為自己診症。
3.你對憂鬱症的看法是?
憂鬱症是生理病,是荷爾蒙缺乏,不是患者能控制能調適的。
4.你覺得憂鬱症有可能復原嗎?(請答是或否或不知道或不確定,並說明原因)
可以,但要以患者乖乖吃藥為前提。有些患者(例如我,還有我知道很多患者也是),受不了藥的副作用,或者過了很久也不見起色就放棄了。第二就是,治療的進程根據患病的嚴重程度而定。第三,每個人都不一樣,有些是可以根治,有些是只能靠一輩子吃藥去壓制症狀,這些都要以患者乖乖吃藥為前提。
5.發作的時候,你覺得是什麼阻止了你真的離開這個世界?或者,對於你來說你覺得什麼東西讓你留下來了?
無疑是父親。父親很愛我,雖然他不知道怎麼表達,但我知道。弟弟唸書不好,媽媽在家花錢不賺錢。所以我知道如果我走了爸爸會很辛苦也很傷心。而且丟下弟弟一個,我怕他會變成下一個抑鬱患者(弟弟對感情也很敏銳)。雖然如此讓我生不如死,讓我很痛很窒息,但這對我而言是責任。寧願自己受苦,也不願爸爸和弟弟為我受苦。
6.得到憂鬱症最痛苦的是甚麼?(例如:社會偏見、家人不支持、不被認同、每天要吃藥、想自殺等等等都可以寫)
可以不說嗎?難以啟齒,甚至是很難在腦海裏整理並打出來,一邊想一邊打讓我哭得很崩潰,很難受。
嘗試打了下:
-沒有出口
-不敢跟人說,怕被人覺得我討可憐
-爸媽不理解
7.你對「情緒」這兩個字有什麼想法?(任何都可以書寫,任何你馬上連結到的內容都可以說)
是令人類像人類的關鍵。無論是喜怒哀樂,其實都比麻木不仁更好。
8.你覺得跟「病友」當朋友,會讓你接觸更多負面能量,更低落嗎?或者,能得到能量,一起成長?
我身邊不少病友,因為也許我總是愛將別人的痛苦分擔,喜歡聆聽更喜歡陪伴,病友大都喜歡跟我相處(應該是吧)。那讓我感到快樂,因為我在幫病友。
9.你覺得台灣人民對「精神官能症及其相關心因性或身因性疾病」是否友善?
台灣的我不理解,但香港的雖然我覺得還是不足夠。不過從自殺潮開始,也看見港人對這種類群的病更關注了。
10.如果只能說一句話,你想對病友說什麼話?
我不能叫你加油,也不能叫你撐住,其實我什麼也不能說。我真的不知道可以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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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系列我會陸續放上一些病友們的罹病經驗,希望可以給其他病友一些啟發跟感受,藉此找到療癒自己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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